阿狸呸了一下,低下头来不再理他。本来心里就烦恼着,不能再添了这个小鬼头进来。
这时来了一个宦官,道:“皇太孙殿下,礼部的人请你去下,要跟你说下册封的事情。”阿狸正不耐间,闻言忙道:“你快去作正事吧。”
朱瞻基甚是扫兴,只得起身来,走出几步来复又回头道:“我去了,你只把那个花瓣枕头作好给我。”
阿狸口中应付着,只让他快些离开。待他走了,她方才叹了口气,又听到书房内也没什么声音,想必那二人在轻声细语说话,她一时心乱如麻,不知要作些什么。
正恍惚间,听得胡善祥声音,她告辞回宫。
朱高燨把她送到宫门处便折回来,他听到朱瞻基去了礼部,再看阿狸一人在那里修整花朵,就踱了过来,阿狸拿着个剪刀也不知作些什么,几次想开口询问却又咽了下去,只是把些叶子什么的剪掉,两人皆都不作声。过了一会,朱高燨微微叹了口气,转身离去。阿狸木呆呆地坐在那里,机械在用剪刀剪着手里的花枝。
晚上朱瞻基方进永华殿,正好看到阿狸出了房间,他连忙笑道:“怎么样,我的枕头可弄好了?”阿狸一怔,没好气地道:“哪里有那么快?”早上那些花枝早被她剪成一堆光秃秃的废物了。
这时阿锦出了来,手里端着个托盘,里面放的是朱高燨的汤药,对阿狸道:“你把药送与四殿下。”
阿狸端了药走进房中,看到朱高爔站在窗边,她把药碗放在桌上,低声道:“还稍稍有些热,等下再喝。”
却听到外面朱瞻基唤道:“阿狸。”她应了一声,朱高爔看看窗外的朱瞻基,又看看她,淡淡地道,“你跟阿基倒好像很合得来。”
阿狸不作声,却一眼又看到了他腰间的那枚玉玲珑,个中滋味又涌上心来。
不远处的慈庆宫传来了琴声,赫然又是那支待我长发及腰的曲子。阿狸和朱高燨听到耳中,都是心神一荡。阿狸心下凄然,想来又是那个胡姑娘在弹此曲。她哀怨地看了朱高燨一眼,那胡姑娘自然是弹给他听的,不用说,他心里也明白。想着不禁心中难过,想要说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。
或许曲由心生吧,阿狸此刻觉得这琴声过于深沉哀怨,此时夜已深了,却听得格外清晰。
外面朱瞻基又唤了一声“阿狸”,朱高爔见她脸色忽明忽暗,缓缓道:“阿狸,”他停顿了下,艰难地说道:“阿狸,送你去他那里,可好?”
阿狸骤然呆住,半晌无语。她咬咬嘴唇,道:“你可愿意我去他那里?”
朱高爔默不作声,阿狸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,转身走出房门。朱高爔心中一痛,不自禁跟着她也走了出来。
耳中听着传来的琴音,阿狸蓦地想起慕容秋风,想到了那几句诗。她喃喃吟道:“待我长发及腰,你来娶我可好?”
朱瞻基正在门外等着她,见她失魂落魄的出来,眼望天空,嘴里却说出这句话来。朱瞻基听得心神荡漾,不觉出口道:“好!”
朱瞻基目光闪烁,眼睛在夜里格外明亮,阿狸怔住了,身后的朱高爔也怔住了。
朱瞻基笑道:“下来你要把头发好好养长了,等到了腰间,我便来娶你。”
阿狸瞬间心中万念俱灰,只觉胸中堵得厉害,她垂下头来一言不发,径自回房去,也不理阿绣,倒头便睡。
朱瞻基目送阿狸回房间,嘿嘿一笑,对着朱高燨说了句:“我自横刀向天笑,笑完我就去睡觉。”却是阿狸素常爱吟的句子,吟罢亦自回房去了。
朱高燨脸色惨白,身子摇了一下,扶着门框方才站立稳当,他默默站立良久,才慢慢回房。
晚上阿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,被一些声音惊醒,她睁开眼坐了起来,看到阿狸在哼哼唧唧,她打着哈欠道:“小姑奶奶,你又演的哪出戏啊?这三更半夜的闹什么啊?”阿狸呻吟道:“我觉得那次被太孙殿下踹的地方疼得很,你帮我看看。”
阿绣道:“不是前两日的事么,怎么现在才觉得痛?那日问你只说没事来着。”说着下床来到阿狸的床前,解开阿狸衣襟看去,小腹处确实一块大乌青,不禁道:“这么大一块,定是痛得厉害,怪不得你哭呢。怎么昨日没觉得呢?”她一面赶紧把海涛给的药找出来,用酒化了开,给她擦药,阿狸道:“正是呢,昨日没觉得怎么样,今天倒觉得痛了。”她哼哼着。一时擦完,两人各自睡去。
早上起来,阿绣喊阿狸起床,她蒙着头却不说话,阿绣一把掀开被子,只见她满面青白,倒吓了一跳,道:“你脸色这么差,病了吗?”伸手摸摸她的额头,道:“没发热啊。没睡好吗?”阿狸点点头。阿绣道:“那你再睡会,我先去侍候。”手划过枕头,觉得一片潮湿,道:“怎么有湿渍?”阿狸闭着眼睛道:“流的口水。”阿绣呸了她一下转身出去。
刚一出门,就见阿锦匆匆忙地过来,看到她就说:“快去请太医,四殿下昨晚上旧疾发作,已起不来床。”阿绣唬了一跳,道:“昨儿个不是好好的吗?再说殿下这个病大半年没有犯了,怎地突然又发作起来?”
阿锦眼睛红红的,道:“你快去请医生,太孙殿下一早也出去了,我这还要先去给太子太子妃禀报。”
阿绣忙往太医院里去跑,找了太医来给朱高燨看病,接着太子、太子妃匆匆过来,都慌得什么似的,一会皇上也闻声而至,永庆殿里登时乱作一团。阿绣随着阿锦左右侍候着,好不容易送走了皇上太子,阿绣稍微轻松些,蓦地又想起阿狸,忙回到房内,却见阿狸仍未起床,及掀开被子,才发现她满面通红,浑身发热,阿绣吓了一跳,忙喊阿锦。一时间永华殿里鸡飞狗跳,人仰马翻的。
阿狸在床上躺了两天,一直浑浑沉沉地睡觉,第三日上方能略略起身。
这日慕容秋风百里飞雪来到宫里,看到阿狸吃了一惊,慕容秋风上下打量于她,道:“你脸怎么黄黄的?”
百里飞雪道:“这两日太孙殿下不在宫里,我也没有进宫。还是听到四殿下病了,我们过来探病,没想到你也病了。还这般的厉害,脸都小了些。”
他生病了吗?阿狸一怔,想想这两日自己昏昏沉沉,今日才醒来,也没见到阿绣,没想到他也生病了。阿狸哑声道:“四殿下怎地也病了?我竟也不知道。”蓦地又想起他的话:“将你送到他那里,可好?”心中更是难受,顿觉呼吸急促。
百里飞雪道:“说是旧疾发作,已经躺了两天。我们本来要先去探望殿下后再来看你,谁知太子宫的胡姑娘在那里,只好先来你这里,等下过去瞧四殿下。”
慕容秋风用胳膊碰了下百里飞雪,百里飞雪忙住了口。
阿狸苦笑一声,这个地方无论如何是住不下去了,便对慕容秋风道:“你们要把我弄出宫吧,我想去别苑跟你们住去。”
正说着阿锦进了来,听到他们的话,道:“正发愁呢,四殿下也病着,这两日有些重了,偏阿狸在这个时候也病了,姑姑们说怕再染给殿下,想着让她去别处养着呢。你们来的正好,不如带她到别苑,等病好了再进来。”慕容百里相互看了一眼。
一时慕容百里来到朱高爔的房内,见他亦是躺于卧榻,神思倦怠,就陪着说了会子闲话,在快离开时慕容秋风道:“方才阿锦说阿狸病着,宫中姑姑怕传染给别人,想让阿狸到别苑养病,阿狸也说想要去别苑住几天,待身子好了再回宫,殿下意欲如何?”
朱高爔闻言不语,半晌道:“你带她去吧。”挥手让他们出去。
慕容百里出门来,阿绣忙给阿狸略收拾几件衣服,道:“不用拿许多,缺什么我给你送去。待病好了就回来啊,莫让我挂念。”她扶着阿狸往外走,车子在宫门处等着,阿狸不错眼间,恍惚见窗内青衫一闪,待定睛细看,却又空无一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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